“如果说一座城市有灵魂,那么安庆的灵魂就是黄梅戏。”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韩再芬,在她的再芬黄梅公馆,和我们聊了安庆和黄梅戏的故事。
再芬黄梅公馆 潮新闻记者 郑琳 摄
200多年前,四大徽班就是从这里入京,最后发展成京剧。
“梨园有一句话叫‘无石不成班’,这‘石’说的就是安庆石牌镇。”韩再芬说,“石牌镇曾经有600多处戏台。很多戏曲名家:程长庚、杨小楼,都在这里唱过戏。”
来到安庆,我们最初的采访目标,就是韩再芬。
没想到刚好赶上第十届中国(安庆)黄梅戏艺术节。
第十届中国(安庆)黄梅戏艺术节开幕式 图片由安庆宣传部提供
这个持续了32年的盛大节日,让戏曲氛围渗透进每个角落。就在我们入住的酒店大堂,进门就看到巨大的海报和演出节目单,当天的重头戏是《女驸马》。
艺术节开幕,韩再芬又要上台表演,又要接待嘉宾,实在是太忙了。于是我们决定,先逛一逛安庆这个城市。
安庆 潮新闻记者 杨朝波 摄
安徽百年省会,曾是长江“顶流”城市
很多人不知道,安徽的“安”就取自安庆,“皖”字也因安庆的皖江得名。
自清乾隆二十五年(1760年)至民国二十七年(1938年),安庆一直是安徽省的省会。
民国时,她还有个更拉风的称号:“长江五虎”之一。
为什么百年前,安庆是长江“顶流”,能和上海、南京、武汉、重庆并称“五虎”?
当我们来到迎江寺,爬上振风塔,瞬间懂了。
万里长江第一塔:振风塔 潮新闻记者 杨朝波 摄
脚下是万里长江第一塔,面前是滚滚长江,两只3吨重的大铁锚扎在迎江寺门口,牢牢“锚定”这座城。
难怪诗人钱澄之要赞:“万里长江此封喉,吴楚分疆第一州”。
当地人都说,安庆是一艘航行在长江上的大船,振风塔是桅杆,迎江寺是船头,所以才有了寺庙前那对大铁锚。此般奇景,天下无双。
迎江寺门口的铁锚 潮新闻记者 郑琳 摄
再走到倒扒狮街,百年前的繁华更是留下了清晰的印记。
密布的老字号,大清的邮局,海子的诗歌,陈独秀的旧居……几百家铺子拥挤在不到500米的老街上,让人想到王家卫镜头下的上海黄河路。
在长江上百舸争流的时代,这临江的倒扒狮街自然成了当时的“皖省第一街”。
倒扒狮街 潮新闻记者 杨朝波 摄
但风水总会轮转,陪我们采访的当地工作人员自我吐槽:“曾经长江五虎,现在安徽第五。”
这说的是GDP。当长江航运不再主流,失去了省会地位的安庆,如今经济总量已经被别的地方甩开。
但安庆老百姓却并不焦虑,相反活得很滋润。小姐姐笑道:“房价物价不高,幸福指数就高。”
不止房价不高,精神生活还很丰富。经济中心会转移,戏曲C位从未动摇。
安庆不卷GDP,因她还有黄梅戏。
再芬黄梅公馆 图片由韩再芬提供
一曲黄梅调,谁人不知是安庆
逛完街,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:再芬黄梅公馆。我们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,边蹭戏边等韩再芬。
一进公馆,就被它的雅致惊艳,是那种能晒朋友圈的“出片感”。
剧场外被设计成展示馆,韩再芬从10岁学艺到名震江湖,各个时代的照片挂满四壁。
再芬黄梅公馆展示《徽州女人》剧照 潮新闻记者 郑琳 摄
最醒目的是她的原创代表作《徽州女人》的大幅剧照;最有趣的,则是书架上摆放的戏装玩偶,看着像是一套盲盒。
书架上的戏曲玩偶 潮新闻记者 郑琳 摄
走进小剧场又被惊艳。舞台布置审美拉满,台下是舒适宽敞的卡座。坐下品一杯茶,看一出戏,立刻就有了“听曲文宝玉悟禅机”那味儿。
观众在再芬黄梅公馆看剧 图片由韩再芬提供
再芬黄梅公馆舞台布景 图片由韩再芬提供
舞台上都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年轻演员,副馆长余江平告诉记者,这里是年轻人的练兵场。
“树上鸟儿成双对”“为救李郎离家园”,正在熟悉的曲调里看得津津有味,韩再芬老师回来了。
她鏖战了一天,接待了几波嘉宾,回到公馆时已经满脸疲惫。但是坐下喝了口茶,关于黄梅戏的话匣子一打开,韩再芬又精神起来,竟然滔滔不绝讲了1个多小时。
“安庆这个地方,文化非常深厚,也特别美丽。山有天柱山,水有长江,还有很多湖泊。我这个公馆旁边就是菱湖。”韩再芬说,“黄梅戏在这样一个土壤里面成长起来,它能走到今天是一种必然。”
她喜欢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感觉。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她,叫一声“韩老师”。“但不是把我当明星,而是当家人。”
韩再芬 图片由安庆宣传部提供
在韩再芬的理念中,剧团就是一个家庭,黄梅戏和安庆是不可分割的。她曾有很多机会离开。20多年前《徽州女人》轰动京城,3年就演满了百场。彼时也有海政、总政等单位向她抛出橄榄枝,但韩再芬没有去,一直守在安庆。
“因为我觉得戏曲文化,它是需要环境和土壤的。”韩再芬说。“200多年前徽班进京,为什么能发展成京剧?因为那时候的老百姓,没有别的娱乐方式。现在不同了,人们有太多选择。我们怎么吸引大家?在一个城市,把一种文化做成它的标志。让所有的人都认为,有了这样一种文化,这座城市就有了灵魂。想看黄梅戏,就得来安庆,我们就是天花板。”
黄梅戏《六尺巷·宽》剧照 图片由安庆宣传部提供
韩再芬确实做到了。她的再芬黄梅公馆,如今是戏迷朝圣的地方,许多人会坐高铁、打飞的来看。
其实这里就是韩再芬呆了一辈子的地方。从10岁开始,她就在这里学戏。
“这就是从前的剧团,我在这里吃百家饭长大。”韩再芬说,“后来我把它慢慢改造成现在的样子。有了咖啡厅、展示厅。10多年来培养很多年轻演员,我带他们每年去国家大剧院演戏,去国外演戏。”
再芬黄梅公馆《女驸马》剧照 潮新闻记者 杨朝波 摄
她和200年前的前辈走出了相反的路线。
“我们不用进京了。就在安庆,守住黄梅戏的根脉,然后通过互联网把它传播出去。”
除了再芬黄梅公馆,菱湖旁还有一个大剧院,安庆师范大学还开设了黄梅剧本科学院,韩再芬任院长,这些共同组成了安庆黄梅戏文化生态。
“把一个地方的文化生态做好了,它就形成良性健康的循环。一种戏剧,能够跟这个城市如此相融,在全国好像也很难找到。”
就像她给安庆创作的《一座黄梅城》里唱的:“满城尽是戏中人,一曲黄梅调,谁人不知是安庆。”